雪,纷纷扬扬地落下。元代诗人薛昂夫咏雪诗曰:“天仙碧玉琼瑶,点点扬花,片片鹅毛。”万籁俱寂,银装素裹。
时间已到下午,雪花,翩翩联联,轻轻悠悠,像洁白的鹤羽,装点着山寒水瘦的世界。忽然之间,银海一样的大地,玉龙一样的山峦,白珊瑚一样的树挂,缟素鳞鳞状的瓦棱,你映着我,我衬着你。两棵柏树粉妆玉砌,变成了白色的圣诞树;窗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小冰晶;透明的玻璃窗上呈现刀刻般的冰凌花。
雪,还在空中飘飘洒洒。诗人李白在描绘京城的大雪时说:“应是天仙狂醉,乱把白云揉碎。”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我,几乎年年下雪,年年赏雪,可我还是看不够。每当下雪的时候,我还是快乐得像个孩子。这是我来济南的第一年,济南的雪与东北不同。东北的雪总是在你不经意间迅速地堆积如山,像厚厚的雪毯铺展开来。但在济南,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,犹如鹅毛一般,纷纷扬扬。轻轻地、静静地落在房顶上,落在草地上,落在山顶上。一会儿,大地一片雪白,好像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,闪闪发光。雪落在地上,那么纯洁,那么晶莹,真让人不忍心踩上去。
白居易说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记得那时少年时代,也有几个可以小酌,可以笑谈人生,可以道古论今,可以论家长里短的好朋友。毕业前的那些日子,像流沙,看起来漫长却飞速流逝,想挽留,一伸手,有限的时间又在指尖悄然流走。毕业典礼,散伙席筵,挥手话别,各奔东西,一切都早已预想到,一切又走得太无奈。那段日子,我深知我以后会陷入无尽的怀念,所以尽力体验,一段纯真的青春,一个充满幻想的时代,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。我想,如果可以,在窗前摆上一张桌子,几个圆凳,置上一壶家乡的老酒,邀上三五好友,一起观赏着窗外纷扬的大雪和银白的世界,只需静静地,小口呷酒,笑说年少事,品味人生。虽然没有白居易的“红泥小火炉”,却有一屋子的春天气息。名人诗文中的雪,或文静、或含蓄、或俏皮、或娇艳、或猛烈;可观可赏,亦能烹茶。寒冷冬日,拂去俗世的喧嚣与浮躁,和名人笔下“雪”景相约,是多么美妙而又温暖惬意的一件事。
雪,还在静悄悄地下着。“朱楼向晓帘开,六花片片飞来”,今年济南的第一场雪到来时,大学的宿舍却是一片吵吵嚷嚷的热闹,里里外外的人进进出出,与路上匆忙的行人形成两番截然不同的景象。傍晚的风有些许倦怠,鹅黄的路灯暖暖地照着。玉树琼枝,皑皑白雪,天地一色,自有千般妩媚,万种风情。万物尽被白色掩盖,空灵灵的只有风在那里喘息。没见过雪的南方孩子裹上厚厚的棉衣,兴奋地冲出寝室,激动地叫着喊着,有的独自沉浸,伸出手拥抱这来到北方的第一场雪,有的三五成群,互相拍着照片,记录着自己与雪的见面,还有见惯了雪的北方孩子,在寝室里盖着被子,与朋友淡淡地提一下雪的到来,安静地享受着冬天里的温暖。
王维说:“洒空深巷静,积素广庭闲。”泉城内,深长的小巷,窄窄的路上是未经侵染的薄薄雪面,房檐上,碧瓦伴白雪,也不乏孤独、寂静、冷清,倒也符合王维所咏的意境了。济南朋友曾发给我一张微信照片,是严寒中的护城河热气腾腾的景象。护城河水在这么寒冷的气温下,不但不结冰,恒温十七八度的泉水还像个热水池子,蒸腾的热气滋润着两岸的绿萍,给萧瑟的严冬增加了一抹色彩。岸上,白雪皑皑,一只小鸟,孤独地站在银色的树枝上眺望。如今,理想变成现实的一天,我亲自踏足这个城市,正在体味其中的美丽。
诗人洛夫说:“写了五行关于火的诗,两行烧茶,两行留到冬天取暖,剩下的一行,送给你在停电的晚上读我。”细雨裹着碎雪,在寒冷的初冬,飘飘洒洒,像一首散文诗,降临在人间。
只是,这诗太短小,一落在地上便消失不见了,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。路人行色匆匆,躲避寒冷;万物萧瑟孤寂,敛藏生命。冬,如此静寂。好像一切都在此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,生怕一不留神,寒风就吹进心里。窗外的雪,还在纷纷扬扬、飘飘洒洒地下着。雪,覆盖了一切,也覆盖了我的心灵。我的心是静的,窗外是静的,树木是静的,天空是静的,整个世界都是静的。静得可以听见河水的流动、小树的喘息。时间,仿佛停止了,只有雪花飘扬……
初冬的济南温度却不低,是留不住雪的,雪花落在地下,来不及堆积,便化做雪魂飞天。第二天早起,早已看不见雪的痕迹,它静静地来,悄悄地走。树叶半黄半绿,斑驳间却不见一点白。
一年的冬天,最不可错过的,是一场雪的盛事,大雪纷扬或是小雪轻飘,雪花中总藏着缱绻的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