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南的秋天，天空是一种被水洗过的湛蓝。走在去往十教的小路上，能闻到空气里飘着的隐隐的、带着凉意的桂花香。这香气让我想起老家院角那棵老桂树，想起祖母在树下眯着眼缝茱萸香囊的模样。

昨天和家里通视频电话，母亲说祖母又包了我最爱吃的重阳糕，糯米里掺着枣泥和花生，面上撒着一层薄薄的桂花。隔着屏幕，我仿佛能闻到那熟悉的甜香。“给你留了两块，放冰箱里了。”祖母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绵软。我鼻子一酸———她知道我回不去。

大一时，我也曾为不能回家过重阳而失落。那天下晚自习，收到祖母托人发来的照片：她独自坐在院子里，面前摆着一盘重阳糕，两杯菊花茶。配文是：“你一杯，我一杯，就算一起过节了。”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，距离从来阻隔不了真正的牵挂。

大二重阳，我在图书馆偶然翻到《济南重阳习俗》，上面记载着旧时人们登千佛山、饮菊酒、佩茱萸的盛况。合上书页，我萌生了一个念头：为什么不把这些即将被遗忘的习俗记录下来呢？

于是，我开始在课余时间走访济南的老人。在趵突泉边，一位九十岁的奶奶告诉我，她小时候过重阳，母亲会用九种颜色的丝线编成长命缕；在大明湖畔，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回忆，他们年轻时会在重阳这天登高赋诗，把写好的诗笺系在风筝上放飞。这些细碎的讲述，像一块块拼图，渐渐复原出一个传统节日的完整模样。

最让我动容的，是遇到一位剪纸艺人。她今年八十二岁，仍在坚持创作。“重阳要剪寿星，但不能只剪一个，”她颤巍巍地展示着她的作品，“要剪祖孙三代，这叫传承。”她送我一幅《登高图》，上面祖孙二人携手登山，背影融在暮色里，分不清谁搀扶着谁。

昨夜，我独自登上学校的马武寨山顶。济南的夜景在脚下铺展，万家灯火如星子洒落人间。我拨通家里的视频，把镜头对准远处的灯光：“奶奶，你看，这就是我登高看见的景色。”屏幕那端，祖母笑了，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。

手机提示音响起，是同学发来的消息：“我们在芙蓉街买了重阳糕，给你带了一份。”忽然觉得，这个重阳节我其实并不孤单———远方有牵挂，近处有关怀，而那些被记录下来的故事，正以一种温柔的方式延续着。

原来，敬老不只是节日的问候，更是让老一辈的记忆不被时光淹没；爱老不只是物质的回馈，更是用心聆听他们生命里的歌声。就像我把祖母教我的重阳童谣录下来，就像我把老人们讲述的习俗记下来———这些看似微小的事，却让跨越千里的亲情有了具体的形状。

今又重阳，愿所有思念都有归处，愿所有传统都找到新的传承。当我们真正懂得，每一个节日都是爱的刻度，我们便在这人世间，找到了最温暖的坐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