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子湖畔的时光釉色

——我的大学

时间:2025-06-25     来源:文学院     作者:许延蕾    查看:16   

甲子湖的涟漪不知何时已漫过日晷铜针时,我正俯身捡起一枚混在鹅卵石间的钧瓷残片。湖水在釉面上晕染出青黛色云纹,恍若北宋官窑匠人失手坠落的半阙词章。这座以七十二泉为经脉生长的校园,用青铜器般的质地将时光淬炼成釉,让我们这些年轻的陶胚,在四载煅烧中逐渐显露出智慧的窑变。

青瓷水纹铭年谱,泥火方程溯史踪。

材料学院的实验室总在夜深时响起钧瓷开片的脆响,声波撞在X射线衍射仪的金属外壳上,溅起宋代窑变的星芒。穿防尘服的师姐捧着刚出窑的瓷片,釉色里游动着分子动力学模拟生成的裂纹,那些冰裂纹的走向竟与黄河故道的地质图谱惊人相似。让我想起旁听时老教授说过的“真正的陶瓷史不在博物馆里,而在泥料配比与烧制曲线的函数关系中。”

滋兰苑的紫藤总在清明时节垂落方程式般的花序,数学系学生常在花廊下推演流形拓扑。某日暴雨突至,满地积分符号被雨滴击碎成黎曼几何的碎片。我在此处曾偶遇研究《九章算术》的先生,他手指划过青石板上水痕之时,我明白了筹算的奥秘不在得数,而在进退之间。就像计算机系的二进制,阴极阳极间流转的才是文明的真火。

青铜星象铸典章,鼎鼐玄光映新知。

升华广场的青铜鼎腹内壁,阴刻着二十八宿星图与现代元素周期表的叠影。每逢春分,材料热力学实验室的激光会穿透鼎耳方孔,在广场投射出原子结构的全息投影。我想,穿汉服演奏编钟的音乐系少女不会知道,她们敲击的《幽兰》韵律正与透射电镜的振动频率共振,将战国钟磬的声纹刻进纳米材料的光谱。

在梅花馆的琉璃穹顶下,大一时文学院教授带着我们触摸甲骨文拓片的沟壑。当指尖触到“大学”二字时,龟甲裂纹突然在视网膜投射出全息影像:1901年山东大学堂的晨读声、1978年济南师范专科学校的油印讲义、2001年三校合并时的银杏雨交替闪现。宣纸上彷佛灼出校训的篆体,“看见了吗?每个时代的求索都会在时光琥珀里留下气孔。”

活字排空承古韵,基因解码启鸿蒙。

校史馆的活字库房藏着六百万枚宋体铅字,它们在黑暗中排列组合成所有可能的文明形态。某个雪夜,我发现守库人竟能用活字排版量子力学公式,铅字缝隙间渗出的油墨在稿纸上漫漶成德布罗意波函数图。他说:“毕昇发明活字时,早为二进制留好了字模间隙。”

生物工程实验室的离心机总在凌晨发出青铜编磬的余韵,基因测序仪屏幕闪烁的荧光像极了《诗经》中零落的草木之名。当我得知生科学院的好友在电泳图谱中读出小麦抗旱基因序列时,突然明白那些排列组合的碱基对,正是甲骨文“稷”字的分子注释。就像海德格尔说的,技术的本质不在机械,而在解蔽真理的惊鸿一瞥。

毕业典礼那日,我想我会再次来到钟楼脚下。或许那时,铜钟正将正午的阳光锻打成声波,银杏的种子乘着声浪飘向远方。或许那时,我会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钟面上流动,与历代学人的身影交融,汇成一条永不干涸的星河。

毕竟,这座校园最珍贵的收藏不是古籍也不是仪器,而是让每个踏入者都成为时间的炼金术士———将青春淬炼成思想的火种,将困惑结晶为智慧的金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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